【クロ赤】命名為『你』的羽翼 (4)

高中時,曾有一次黑尾為赤葦披上自己的運動外衣,那時還嘲笑他說「明明叫做『赤』葦卻不怎麼適合穿赤色呢。」許多年後的某日,體育新聞在播放國家隊凱旋歸來的喜訊。黑尾坐在沙發上盯著電視、不由地笑起來,「什麼呀、原來還是很合適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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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四.

 

十月末的各地代表決定戰,因為東京競賽學校較多,保留有三個名額。音駒與梟谷作為東京地區代表出線,以及原本作為全國首強後補的井闥山高校。一面,收到了烏野代表宮城縣出賽的消息。因為這兩校昔日的種種孽緣,若能夠在全國的舞台上實現『垃圾場戰爭』,可以說是對於高中三年最好的收尾。

不過拿到了決賽的分配表單,黑尾不由地歎了口氣。若要與烏野在最終賽場相見,兩個隊伍首要剷除眼前的對手——至少四所來自各地的強豪校。

「今天第六次歎氣。」 研磨注視手中的掌機,「再這樣下去,都要被クロ你帶得陰鬱了。」

「哈哈…、」 背靠研磨房間的床邊,黑尾仰望天花板。「前途渺茫啊…」

「クロ真的要參加春高?」

「如何呢…」 為準備大學的入學試驗而疏于練習球技,逞強上場、反而會影響整體隊伍的發揮吧。然而作為主將、必要的訓練應當參加的,放不下沉重的心思、又被時間推著向前奔走,是最近的狀態。

研磨放下遊戲,略擔憂地看向黑尾。兩個人的住家距離很近,從自己臥室不遠望得見對方房間。研磨注意到的、一向作息正常的那扇窗戶近來總是關閉很晚、清早又亮起來。

「好好吃飯哦。」

「研磨你有資格說別人?」

「我是低燃料模式,和你不同。」 研磨懶懶地趴在床上,「…クロ最近總是暴走狀態。雖然不知道該怎麼講,感覺你對列夫態度越來越差,那傢伙昨天也被你罵的淚眼汪汪的。稍微有點過分了?」

「反省、反省。」

 

急躁的內心都發洩在下級身上,黑尾想起過去高年級的所作所為,內心驚呼不妙。不過走到這一步,才終於得以站在同樣立場體味到同樣心境。迷茫,無處尋覓。迫切、想要奔跑。

進學,社團。無法兩立的事情,黑尾心知肚明。只是如果走到這一步軟弱下去,恐怕在新人輩出的音駒、自己再難保護該有的一席位置。好友木兔擁有天才般的體能與技巧,自然不缺少強豪型的大學頻頻發來邀約。黑尾並不是不被關注的種子選手,只是他期望留在生長的城市與街町、就要做出相應的妥協。

兔:聽說那所RK大學足球部超強的,去年東京都的第一來著?

黑:少林寺拳法部也超強的。

兔:欸、真的假的!黑尾你是那個志向才想去?

黑:還沒合格,說什麼都沒用啊。

RK大學在東京都屬於上級,僅次於全國首屈一指幾所大學以下、與其他有名的大學並行緊隨在後。若不是推薦入學的話,恐怕要與上千萬的學生共同搶奪少數的通過許可票。

黑:說來,你已經考慮好了?

兔:嘛吶!選來選去,還是決定了去關西的LMK大學。

黑:那麼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兔:本來高中就在郊區、對我也沒差。而且啊,黑尾、我有想做的事。

木兔告訴黑尾,LMK大學來勸誘時也表示了額外的禮物,保證同時為自己提供通入京都府實業團的渠道,所以大學要去、實業團也要參加。

兔:總覺得只是打球始終是不行。LMK大學偏差值不是很高的?腦子好的人才考的進去吧。我啊、想學習情報科學欸,那個很有趣不是嗎?說不準等排球生涯年滿隱退之後,還能搞個火箭上天呢。

黑:那地球人民可要堪憂會不會途中掉落在自家頭頂了。

木兔如果已經決定奔赴關西,一年之後面對升學的赤葦也會追隨而去吧。黑尾望著二人的聊天屏幕,走神地思索著。分道揚鑣,若自己自此遠離排球活動、恐怕是再難相見了。

窗口還滾過木兔發來的訊息,或是LMK大學手冊上的學部介紹,或是情報科學的教學演示視頻。通過電腦上通過程序編輯、瞬間可以在鏈接好的機器人身上實現肢體動作。這種趣味感,理科出身的木兔、當然會被全身心吸引走。黑尾不由地會心一笑,原來這個人也會考慮未來的事情啊,還以為猛禽類的空殼腦袋只會單純認定、排球可以打一輩子的比賽。

兔:搞起試合吧?春高前的最後一場梟之集團合宿!

黑:求之不得。等我全力擊垮你。

 

四校再次相會梟谷學園時,今年的第一場雪。據聞東京市區內只是零星降了層霜在地面,郊區的梟谷受到來自琦玉方面的影響,落下了小雪、積了淺淺一層。

然而少年們的情緒是高漲的。這年冬天的氣溫並不那麼寒冷、於是練習賽輸掉的一方被罰環跑四百米。梟谷與音駒的對戰以音駒落敗告終,於是全員穿著單薄的運動衫奔去操場,在雪中留下了密集的腳印。

「黑尾,狀態看起來不太好?」 夜久走近、遞來運動水。

「哦…謝謝、」 跑步時便有異樣感,踩不穩的腳下、以及越發沉重的身體。儘管只有四百米的慢跑,結束之後暫時沒能從急促的氣息緩過來,視野時而恍惚。「…吃過晚飯就能好了吧,別擔心。」

「今天的自主練也稍微控制一下吧?」

黑尾抹掉頭上細密的虛汗,「不礙事的。」

儘管只是練習賽,但到了這個關鍵點只會覺得不甘與難安。距離一月的春高賽僅有一個月的時間、自己的技術可以維持到什麼水平,以及隊伍里的後生力量可以提升到什麼階段,這些都像是捕風捉影般地不切實。自主練的時間,是最近距離觀察敵人最佳的機會、當然不會徒手讓它溜走。

夜久的勸告沒能攔住一意孤行的少年。合宿一日目的行程結束后,天已經黑下來。大家解散后紛紛癟著肚子向食堂走去,黑尾適當地啃了個飯糰墊了墊肚子、準備向另一個體育館移動。臨走前,身後研磨叫住他,「這個拿著。」手裡被塞了兩個塩味糖塊。

 

抵達體育館,一如既往已經開始搭配練習的兩個人。黑尾站在門口,沒有立刻走進去。

從旁人角度來看,他們的搭檔已經是以心電心的程度,並不需要特別的手勢或暗示,赤葦便會根據木兔的位置判斷此時木兔最需要的擊球點。這一切一切、都表明了他們所經歷無數日日夜夜的磨練,才能終於互相扶持到這一步。

耳邊迴響剛與赤葦見面那時,木兔對自己講,人生以來、幾次機會能與這樣的相棒相逢。於是珍視那雙手,給得出「如我羽翼」般詩情畫意的結論。那麼黑尾自身作為敵方的一員,攔網時將這般美妙的配合粉碎、並從中獲得快感,自己是身披黑色斗篷的惡者嗎。

他又何嘗不想說出口,能遇到你們這樣的對手、甚至朋友,人生又能有幾次。

「哦呀、來了。」

木兔滿臉燦笑地跑過來,熟絡地搭在友人肩膀上,「欸、不是說要擊垮我嗎?欸、今天我們贏了哦。」

「真火大啊、不過笑到最後是誰還不知道呢。」

「好得很!鬥志滿滿!」 他們二人三腳般地往場地走,「不過我說,你這黑眼圈是怎麼回事。還有,我之前就想、你今天怎麼有點怪怪的?」

「哪裡怪?」

「唔—————」 木兔鎖緊鷹眉,對天思考。「就是哪裡怪!」

「我說你啊…」

天花板的照射燈,晃得人頭暈。

胃裡包裹的飯糰像是怎麼也消化不掉,不斷有湧動順著食道竄上來。

「無食慾之冬吧。」

拍了拍黑尾另一頭肩膀,「受驗生真辛苦。吶、黑尾你就那麼捨不得東京?」

「本來就是東京出身,而且找工作容易,當然要留下。」

「哈、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現實派!」  

 

三個人站足于球場網下。往日的風景,黑尾在這邊、隔著網可以看到二人面對自己。高中三年像是一陣風,他們將青春葬送在這雙腳下,照射燈中。應援團的歡呼,球鞋磨蹭地板的吱吱呀呀,是青春全部、全部的歌聲。

「黑尾,我啊、有個夢想。」 說著,木兔伸出了手拉住他,「過來這邊。」

縱然不明所以。他撩開欄網,走入另外的世界。

「我希望有那一刻到來,你、」 另一邊,木兔握住赤葦的手。「和你。」

「和我。

——我們三個人,就用這三雙手、奪一個天下出來。」

木兔將握緊著來自同伴們的兩隻手一同高高舉起,筆直地指向著體育館頂上。

「向著最高處的寶座,有你們在、我們絕對可以登上去。」

所以,

誰也不要輕言放棄,誰也不要將這雙手收起。持續不斷地觸摸它吧,那麼定會在某刻再相聚。

「黑尾,你那個什麼少林寺就見鬼去吧,我堅決不允許。」

「還有你。赤葦,我在未來等你。」

 

黑尾望向木兔所指的最高處。

刺目的照射燈,他瞇著眼睛觀望。是伸手觸摸不到的高度,但如果插有翅膀、誰不想飛翔試試看?等魔法消失,跌得粉身碎骨,閉上雙眼之前、卻不會遺憾領略過的頂上風景。

 

——所以啊,其實、有點寂寞啊。

講不出嘴的遜色在心的梭子上繞著繞著、纏成了繭。

 

燈光望著久了、像是會被光束吸引一樣。黑尾感覺腳下被鋪墊雲朵,只待一躍、就可以乘著上去。所以他試著抬起腳,身體忽地失去了重力、整個人被抽空一樣,眼前逐漸對不上焦點、急速拉上了帷幕。恍惚間,渾身傳來劇烈的疼痛,胃裡的食物呼之欲出。當意識到肌膚接觸到是冰冷的地面,啊啊、魔法消失了,他感歎著,內心止不住悲傷。

所以那些汗啊淚啊是塩辛味的。

有人在遠方不斷呼喊自己,黑尾張口想要回應、卻不是從氣管而是食道湧出。有誰一遍遍順著自己的背脊撫摸,又有誰將自己從泥沼中打撈起,在搞清楚這一切之前,意識突然逃離了他。

 

 

意識返還回體內時,嘴裡有咸咸甜甜的味道。舌頭確認到圓滾滾的異物,應該是研磨走前塞給自己的那枚糖果吧。額頭上有冰涼感,他伸手觸摸到濕毛巾。周圍靜悄悄的,黑尾了解自己應是還在地板上,身下墊著誰的衣服。維持著醒來時的姿勢、沒力氣睜開眼,直至不遠處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然後誰伸出手將自己頭上的毛巾拿下,又放了一塊新的。那個人的身影擋住了方才穿透眼皮的燈光,黑尾才緩緩睜開眼睛。「啊…」 

「黒尾さん、知道我是誰嗎。」

「赤葦…」

「是。記得發生了什麼嗎?」 

明明之前的一切就像是發生在前一秒,體育館掛有的電子鐘卻已指向半小時後了。

「抱歉了啊…赤葦、」

黑尾試著坐起身。環顧四周,方才他們談話的位置,有被砂礫處理過的痕跡、恐怕是木兔打掃了自己吐出的那些污穢吧。「真是抱歉…」 禁不住又重複了幾次愧歉。

「沒事的。」 赤葦在黑尾身旁坐下,「只是有些嚇到了。黒尾さん不是體弱的人,所以我們都以為出了大事,木兔前輩更是哭著喊說要救護車來才行。」

相處三年間,從來沒有在友人面前露出過病弱的模樣,所以木兔受到不小刺激。赤葦告訴黑尾,安頓好他之後,讓木兔前輩先去食堂、趕在關門前把晚飯吃了。今夜沒有醫生值班,只能等明早再檢查。然後赤葦拿出備用食物的飯糰,正好剩下兩個,黑尾前輩我們一人一個吧。

吐過那一下之後順暢許多,但比起吃飯、一直以來睡眠不足的他現在只想一覺到天明。

「這塊糖,救了我一命。」

「那真是太好了。」 赤葦咬著飯糰,「不過放到你嘴裡之後,才有點擔心是不是已經過了賞味期限。」

「欸?」

「嗯?」

「赤葦、這個糖…?」

含在嘴裡所剩的,只是小小一塊了。不過那種鹹味與甜味的衝擊,從現在才開始被味蕾察覺到。

「大概是夏天的時候了?你放在我口袋裡的。」 赤葦又咬下一口飯糰,嘴裡嚼了幾下、發現身邊的人沒有回音,他側頭看向對方。「…欸、難道不是黒尾さん你給我的?」

「啊…恩…」

糖果,在口腔中消失不見。餘味殘留在舌苔上和齒縫中,短暫致使他失去言語機能。

「不過說起來,期初我也沒有注意到。發現時已經是第二天了,問了同房間的隊友都說不是。但是糖紙上寫著店鋪的名字,稍微有點在意於是查了下、知道是練馬區的老鋪。後來我問過孤爪,他說就在你們家近所、你常去買和果子,這樣。」

「……那既然知道了,怎麼沒吃?」

「總覺得、某天會派上用場吧,就一直帶在身邊了。」 赤葦淺淺地笑起來,「結果沒想到——」

「哈哈哈…」

「赤葦、不要勉強自己,什麼的。黒尾さん你才是,不要勉強自己不是嗎?」

「是呢,」 黑尾苦笑,「作為前輩我可真是丟人啊,還要後輩來照顧。」

不過還是太好了,身上有帶著它。赤葦又重複一次這句話之後,將最後一口飯糰送進嘴裡。一粒米黏在了嘴邊,本人沒有察覺。

寵溺地盯著面前的人,黑尾拿掉了那粒殘渣。

赤葦注視他,像是在捕捉什麼信息。

「黒尾さん。」

「嗯?」

「很辛苦嗎?」

「稍微、有點?」

「能幫上你什麼嗎?」

「…恩是呢,」

儘管只有一粒糖那麼大,卻佔據了全部的感官,這份鹹味的甜。

可是品嘗到的味道一旦癡迷起來,便停不下來地要求更多。糖果鋪也好,排球也好。

與你的相遇也好。「赤葦,」

「是?」

沒有開始就不會結束,一旦開始便停不下來。

「可以抱抱你嗎?」

赤葦怔住一刻。黑尾觀察到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剛想著接下來如何圓場,對方卻先張開手臂將黑尾攬在懷裡。手攀上了黑尾的背,赤葦輕聲說,「一切都會好的。」

 

動作的流利度,黑尾猜想赤葦與木兔之間也常會發生這樣的場景吧。那個總是尋求撫慰的大男孩,在這樣溫暖的懷抱里,傷痛與疲憊會憑空消失吧。像現在對待自己一樣,是如此珍惜地、慎重地,沿著自己的背脊,一遍遍地撫過、一遍遍唸著低沉輕柔的話語。

黑尾終於懂得抬起手臂,不留餘地將赤葦裹在懷中。臉埋進對方運動服的衣領裡,他悶聲地講:

「我喜歡你。」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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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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