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瀬見】懷抱花束行走 (2)

我、永遠都是你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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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浮地吻了對方,想看他因自己的行為而驚慌失措的模樣。

一切都只是嫉妒心在作祟罷了。除了狼狽地祈求著,抱歉、請忘記吧,這些話語以外,自己連一句講真心話的勇氣都沒有。至於理由的話,沒有勝算。從來就沒想過自己的地位可以在他心中贏過某個人。

 

瀨見的手掌撐起的球,在空中穩穩當當地留下軌跡,溫柔又猛烈地襲來、落入自己的掌心。比賽時重要的決勝點會為自己托球,說是內心不會為此動搖那都是說謊的。如同牛島口中形容的,瀨見的球談不上千變萬化但是它會順應每個人的要求而留有發揮的餘地。那是因為信任。將全部的期望寄託在這顆球上,然後將它交付于自己手中。儘管知道在賽場將私情牽扯進來是錯誤的,然而擊球的爽快感和對瀨見的好意,事到如今真的很難割捨開來看了。

「不過那個孩子,大概也就能發揮到那種程度了」

無意中走過教職員辦公室的長廊,門的那頭傳來顧問和監督的對話。恐怕是在商討未來春高出場的人員。川西停下腳步靜靜聆聽。監督口中的「那個孩子」所指的是誰,在接下來的對話中得知了真相,川西的頭腦一瞬凍住了。不可能的,那種理由。比誰都要更強烈地想要效忠於隊伍的人,卻被視為是最不匹配存在於這個隊伍里的人。不,或許更確切地說,不是隊伍而是某個人。

 

放開濕熱的唇,懷抱對方因憤怒而顫抖的身體,川西將頭埋在瀨見的肩窩,下定覺悟般地講。

「我、永遠都是瀨見さん的夥伴。」

 

 

瀨見或許並沒能明白川西言語背後的意味,但是他意外配合地選擇了「忘記」。之後,兩個人誰也沒再提起過那個夏日的事件。而當夏蟬牟足了勁兒也叫不出聲,校廳的長路上鋪滿了金黃葉片時,宮城地區的春高預選賽展開帷幕。有些我們所逃避的殘酷,終究還是血粼粼地擺上檯面。

顧問在宣佈首發的成員時,教練在一旁默不作聲合眼聆聽著。當念到瀨見的名字,川西默默地舒了口氣。只是,白布的名字同樣出現在名單中。隊員們開始竊竊私語。待到顧問的話語結束,監督不緊不慢地睜開眼睛,悠悠地講起來。

「三年級中缺少托球手,要二年級的瀨見來負責全場,多少對他來說有些吃力吧…」

「不,我並沒有、」

「然而幸運的是,一年級的白布同學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秀才,所以我想藉由預選賽的機會,也讓他上場適應下比賽環境。瀨見,」

「是…、」

「白布就拜託你這位前輩指導了,可以吧?」

「…我知道了,請您放心」

「白布的意見呢?」

「非常樂意!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待的」

「那就這麼定了」

 

三言兩語就擺平了大家心中的疑惑,監督撂下一句「部活后正式出場的選手到會議室集合」之後,慢吞吞弓著腰離開了。瀨見沒有上前追問。仿佛是還沒消化方才的一系列對話,對於走過來鞠躬的白布,瀨見只是吃力地回答了,哦、嗯。然後白布再鞠躬,轉身去牛島那邊寒暄了。瀨見目送白布的身影,又默默地將視線收回。而目睹全部的川西同樣腳下沒有動。仿佛是感知到了被注視著,瀨見扭頭,和川西的目光相遇了。僅僅是蜻蜓撩撥水面那般清淺的對望,並非想要傳達什麼強烈的感情。但儘管如此。或許是讀出了川西眼中的什麼,瀨見忽地落下了眉梢,擠了一個酸楚的笑。

那笑容恐怕和此刻自己的話語一樣無力。川西想。看了之後會禁不住落下淚來。那是將內心的動搖掩藏起來,拼了命地、精一杯地,如同為了嘲諷自己一般地,做一個嘴角上揚的笑容。

 

 

就這樣自主練取消,首發隊伍的全員湊在一起,商討了近一個小時作戰計劃,再各自回去宿舍。鑰匙擔當的川西還要回去部室再確認,而瀨見表示有東西忘記在部室,兩個人和其他人兵分兩路。臨近冬季而短促了的白晝,還不到晚餐時間天色就已經暗下來。校園的路燈將他們的身影拉長再縮短,沉默盯著腳下的瀨見,忽地開口說,川西,恭喜了。能成為正式球員。

「話說,當時你入部的時候,我還想著這是哪兒來的野心大的小毛孩子」

是誰評價過的,今年的一年級看起來一個個食草動物,但其實都是群狼虎之子的。揚言要在一年內成為正式首發球員的川西,竟然真的實現了自己的野心。同樣爭強好勝的白布也躋身進入名列。但是座位只有固定的數量,搶凳子的遊戲中有人贏了那必定就有人被落下。川西的上場,也意味著迄今為止作為中流砥柱的某位攔網手不得不和賽場告別。那位前輩走到川西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著,小子,你既然搶了老子的位置,就千萬別做讓我失望的事情啊。而川西除了猛點頭,也不知能回答什麼。

「其實川西你在想什麼,我一眼就看出來啦」

「瀨見さん…」

「會覺得抱歉吧,吶?畢竟下場的那個是三年級的老將。對他來說,是高中的最後一次比賽了。」 瀨見淺笑,「不過呢,長江後浪推前浪。老舊的一代始終要被新人替換掉,儘管有些不甘心但是是能夠理解的事情哦。而且,你是憑實力拿到的。嗯,還有,白布也是。」

「那瀨見さん難道不是麼?」

「是吧。不過呢,會被選中的,不是最努力的那個,而是最適合的那個不是麼?」

我不適合在白鳥澤,我是知道的。「不過為什麼我會在這裡呢,我哪裡不適合呢。讓我意識到這些的,恐怕要感謝那時候川西你對我說的話吧?」

「我說的,…關於牛島前輩的事麼」

「嗯。」

腳下的步伐,自然而然地將他們帶去夏日時,發生過親吻事件的教學樓后。不如當時的草木茂盛,現如今光禿禿的樹枝平添了一份落寞感。

「川西,像你說的,我大概是喜歡牛島若利的。不過那與戀愛無關吧。至少我還是知道的,我沒想過和那個人接吻之類的…可是啊,我的確是希望他只看我一個人就好了。說到底,我是為了自己的慾望在活著。那種東西,白鳥澤是不需要的」

能為那個人托球的只有我。那個天才般的存在只有我的托球可以駕馭。要那個人回想起來他自己人生中最鼎盛的排球生涯,最高最無以倫比的托球手是瀨見英太。「那個人越是尋求別人,我就越是想要證明我自己。到頭來,我卻被自己的固執斷了路途呢。及川也好,白布也好。我本來是不太相信有『相性』這種東西,可是這麼看來的確如此。我和牛島若利之間的,無法迴避的『難以融合』。只是我一直逃避著,不想直視罷了。」

「瀨見さん」

「嗯?」

「瀨見さん在白鳥澤打球,開心麼?」

「…嗯,開心哦」  瀨見仰起頭,舒了一口氣又講,「和川西你練習的時候,就很開心。大概是因為,你有在尋求著我的托球吧?所以,或許一直以來我都錯了。賽場並不是全部,這個道理,懂了的話就好像什麼都無所謂了呢」

白布肯定、會比我更適合賽場的氣氛吧。

「我…我還是不覺得瀨見さん不適合」

「哈哈,固執的孩子」

「我是認真的」

「是是——」

 

像是有些害羞了,瀨見擦了擦鼻頭、敷衍地流掉了這個話題。緩慢的腳步踱過這片樹蔭,最後收納在視野中的,有一片孤零零懸掛樹枝的葉片。它褪去濃郁的綠、也被蟲蛀了滿身瘡痍。是時候要結束生命了,然而樹枝怎麼也不肯放手似得,叫它苦不堪言。

瀨見停下腳步,伸手摘下了那片樹葉。

 

「吶,川西」

「是」

「……你,還有在喜歡我麼?」

 

咕咚、聽到了自己心臟一瞬沉落。

下意識地,川西向後退了一步。而瀨見也默不作聲,避開川西筆直的目光,他垂下頭擺弄手中的葉片,靜靜地等待著回答。

 

那個頗狼狽的告白,像是記憶都被日光蒸騰掉了似得,誰也沒有再觸碰過那份敏感,所以川西本以為瀨見是想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的。不,或許連告白都稱不上。因自己一時衝動而跳過了應有的步驟,川西甚至想瀨見大概完全沒能理解吧。

所以當瀨見這樣問道時,原來他有理解到嗎?那個吻的意味,還有自己的感情。所以才會向自己提問。可是事到如今聽到答案又如何呢。他想聽到的又是哪一方的答案?腦袋里連軸轉著是與否的回答,川西也低下頭。

凝視瀨見手中枯萎的樹葉,川西猶豫地道出了心聲。

 

「…喜歡哦」

 

如同等待臨行審判似得,幾秒鐘。

然後,伴隨樹葉從瀨見手中滑落,耳畔聽到瀨見溫柔地感慨,「是嗎」——然後瀨見重新抬起了腳步。就只是為了確認回答一樣那般單純,對話就此終止了。而跟在瀨見身後的川西很想要反問一句,那瀨見さん你又如何呢?可是直覺告訴自己,或許不知道答案,會比較好過些。

 

 

接下來的日子裡,部活幾乎都用在為比賽做準備上。出場的成員為了熟悉隊伍氣氛而被要求單獨進行團體訓練。比起和瀨見配合,川西更多地被安排和白布搭檔,顧問也表示既然你們是同年級應該更合得來才對。優等生的白布一副誓死要『搞好關係』的態度,自主練的時間也不肯放手地命令川西來練習。結局,有機會再碰到瀨見的托球仿佛已經被壓榨到一天一兩個的程度。

白布是如何看待瀨見這個人的呢。川西有時候會想要問問看,但又找不到話題的切入點。不過白布做事一絲不苟又爭強好勝的性格,是沒怎麼把同級生的自己放在眼裡的。至少白布在訓斥川西失誤的時候使用的語言是一點都沒在忌諱的。你打的那是什麼東西,我可不想給你這種不認真的傢伙托球,之類的。我說白布你是抖S性格吧可惜我不是抖M你悠著點行不,如此抱怨的話,白布立刻白眼過來冷漠地回答川西,那你有本事你就跳個天童前輩那麼高的發球點試試?

川西不服地反駁,「那你也得有能耐托球到那麼高的位置才算」

「我不善於托高球。」

「托球手說這麼任性的話好嗎?」

「順便說牛島前輩也不善於打高球。我覺得球在空中滯留時間太長的話,會擾亂主攻手的意識」

「話雖然那麼說…」

瀨見是善於托高球的。川西回想起來牛島對瀨見的評價。瀨見的托球,有很大的發揮餘地。不過牛島恐怕省略了,自己不善於處理這類球,的這句話吧。然而,聰明的白布一眼就看出來了,牛島之所以尋求及川的緣故,是了解及川是個觀察力相當強的人,他人喜歡什麼、球場此時需要什麼、敵人畏懼什麼,他都可以看透到露骨的程度。這樣一來,主攻手盡可以不用考慮過多,完全將它託付在托球手上就好。

「不過那樣,不是挺無聊的麼。像等著別人餵食似得」

「川西你是傻子麼?托球手就是司令塔,那是該做到的義務」

「我討厭那樣。托球和擊球兩方人都應該考慮才有意思啊」

「那樣不行,隊伍會混亂的」

「可是白布你怎麼就能斷言托球手每次判斷都是對的?」

「……說到底,川西。你從剛才開始就只是為了瀨見前輩辯駁而已吧?」

「哈?」

「瀨見前輩喜歡托高球,你也喜歡打高球。你跟他打著開心,所以你對我只有不滿」

「我喜歡歸我喜歡,你哪次托球我沒有認真在打了?」

「反正和你這種公私不分的人說什麼都沒用」

 

話題急轉彎朝向嗆聲的危險方向行進,白布將球丟進收納車里,徑自地結束了二人的自主練習。這個人未免太任性了點吧,擅自開始又唐突結束,每次都是這樣。自從他們被選為正式球員,白布對待自己的態度就糟糕起來。難得地,這次的川西不滿地追了上去。伸手扯住白布的手臂,他質問道,「白布。從進入正式球員你就對我火大,那幹什麼還非要和我打自主練?」

白布咬牙,皺起了眉頭。「我就是火大。我火大…你那張留戀瀨見さん托球的表情。這個隊伍的托球手現在是我吧?」

「還不完全是你的?你能上場了,並不表示你的托球比瀨見さん漂亮多少,不是麼?」

「呵…」 白布蹭了蹭鬢角的汗水,「不那樣想的話,恐怕在白鳥澤就只有坐冷板凳的份兒了。川西,我也是、一生懸命的,你知道嗎?」

說著,他甩開川西的手,留下一個失落的笑容、隨後扭頭跑走了。

始終在旁邊觀察的天童,靜悄悄地走到川西身旁,低聲地說,吶,你們倆關係鬧僵的話,你的瀨見さん也是很頭疼的哦。川西喪氣地回答,嗯,我知道的。天童於是拍了拍川西的後背,那還不快去追?

結局,到頭來還是要自己收拾爛攤子。

 

「白布」

「你真的很煩」

「白布」

「……」

全速奔走的腳步,終於在追逐聲中漸漸慢下來。兩個人喘著粗氣對峙,川西率先開口說了一聲抱歉,而白布躊躇了半晌,才喃喃回答說,不是你的錯。

「川西,……我其實有一個,無論如何都想知道的事」

「嗯。你說」

「我成為正式的選手出場,是正確的吧?」

「需要疑問麼。你是監督親自挑選的」

「不,不是那樣的」 意外顯露出無助一面的白布,如此說著、輕輕揪住了川西運動服的衣襬。「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想法。」

「我嗎」

因為身高差的緣故,手掌可以自然而然地落在白布頭頂。川西伸出手,掌心覆蓋在白布的發璇上,思索了片刻他回答,我其實沒怎麼想過。

「但是,既然瀨見さん都那麼說了,我想應該是沒錯的」

「瀨見さん?他說了什麼?」

「他說了,你是比他更適合白鳥澤的人」

「他這麼說的?」

「這麼說的」

「真的嗎?」

「嗯」

 

白布不可置信地揚起臉。眼瞳里動搖著,承載了不思議的晶亮,編織了夜空繁星般在閃爍。白布,原來你也不是鐵打的啊。川西稍微有點欣慰,無奈地笑了笑。

人類,說到底都是矛盾的生物。想要不想要,捨得不捨得。大約我們最想得到的,只是從對手口裡的那麼一句肯定罷了。但是誰都放不下身段,誰也不甘心講出口。哪怕勝負揭曉之後。到頭來,贏了的那一方好像也沒有真的獲勝似得,留了一絲難以釋懷的悵惘。

川西抱歉地拍了拍白布的頭,「我不該那麼說。其實,我並沒覺得跟你打球不順手,而且那也不是瀨見さん的錯」

「不是的」

不是的,

 

揪住川西衣襬的手指施加了力氣,指尖狠狠地嵌入布料里。白布打斷了川西的話。低著頭,一如往常雲淡風輕的口吻下、略帶鼻音,他這樣說道,

「我只是、很嫉妒瀨見さん」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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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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