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花】 24/7 (終)

悪いことを言ったりしたり、何もかも切ったり捨てたり

それはすべて、お前を手に入れるため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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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終.


不知為什麼,人一旦有了優越感,就會變得時不時要確認對方戀心才行。八月末的花火大會,松川告知自己已經和女友分手了。活動散場之後,他們蹲在人潮散去的河沿,花卷聽過松川的話之後沉默片刻,點燃了手中的兩根線香花火。

「吶,要不要賭一賭?要是我的花火先熄滅,我就跟你交往」

說出這話的自己到底有多輕浮?可花卷感覺不這樣講的話,此刻的凝重氣氛會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松川接過煙火,沒有說好、也不拒絕,於是二人靜靜地、注視它綻放微小卻刺眼的光亮。體味到逼近的熾熱,快要燒到指尖捏住的根部時,花卷下意識地鬆了手。線香掉落在沙灘上,苟延殘喘地冒了幾個火星后熄滅了。可意外的是,明明是一同點燃的,松川手中的那根仍然健氣地燃著。

「?!快扔掉!白癡!…喂,燙到手指了沒?」

「是我贏了呢」

幾乎是捏著線香最尾端的位置,花火簡直要點燃手指的程度,松川才放開手。他ふふ地笑,歪著頭頗得意地打量一臉焦慮的花卷,伸出手摸了對方的頭。「好啦,走吧,回去了。」——拍去手上殘留的煙火碎屑,松川站起身。就好像是自然當做花卷那句賭注是玩笑話一樣。自己這麼沒信任力的嗎,花卷再不甘心地想,但事實上,他也後怕松川若是當真了,自己根本沒想好要怎麼做。

單純地,想要探試而已。眼前這個人的心。

 

在電話里,知曉二人事情的及川噗噗地笑出來,卷,我怎麼不記得有你這麼個卑劣的朋友來著?真混蛋啊,欸、那你們這一連串是算什麼?花卷面對及川的質問無言以對。「不過,非要說的話,你們兩個誰都沒有錯,所以你想怎麼著,我是沒怪罪你的意思啦」

好啦好啦這個話題到此結束。及川轉了語氣,「說起來,你女朋友的生日會來著?那個我應該能去,社團那天休息的說。而且我也想趁機認識幾個都市的漂亮姑娘。」

「欸?那…岩泉」

『小岩交了女友啦,不知道?』

「又不是結婚,以後還說不好吧」

『嘛…』

有點累了。及川如此回答。因為什麼疲憊沒有明確定義,稍微撐不住了,僅僅是這樣。

「及川…你到底」

『好,什麼都別說,別說』

 

腦內浮現高中時偷偷跟自己講「我喜歡上小岩」而紅了臉的及川,如今電話那端告訴自己「小岩有了女友」而紅了眼睛的及川。為什麼如此辛苦卻仍然不願放棄呢。

『即使如此,我仍然喜歡他…』

滴答地,從眼角漏下一句話。

『苦、痛、之類的,我還是、喜歡小岩』

及川搖曳的話語、悠悠蕩蕩地漂浮在床前昏黃的燈下。

自從來了關東,及川一年幾度機會能和岩泉擁擁抱抱,已經屈指可數了。明明半年前還黏糊地像連體嬰兒似得。睡意襲來的花卷合上眼睛,問及川,你想岩泉麼。及川『嗯』了一聲,又反問花卷那你呢,花卷喃喃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我想他,但我不想見他。見了面就只是做而已,能說的話越來越少了,我們之間已經變了。話講到這裡,花卷暫時不言語了。弱氣一旦暴露出口,不知從哪裡來的力度忽地抵在腹部、狠狠地壓癟了自己似得,痛也不是餓也不是,但就是被鑽透了、撈空了一樣。

『變的人,或許只是卷而已吧』

是嗎?我變壞了嗎?變成混蛋,玩弄朋友感情嗎?

花卷嘟囔了兩句,聽不清及川又說些什麼,思緒一沉、他跌入了睡夢中。

大約是睡前腦子裡都是想的那個傢伙,夢裡他也來打擾了。兩個人,十五歲的模樣,才剛熟絡起來的時期。他們穿著青城排球部的運動服,坐在體育館門前台階聊天。拼了命地想記住,但還是忘記都聊了些什麼。肯定都是些日常無趣的世間話而已,三班那個鈴木啊四班那個佐藤啊,今天又做了什麼奇葩事在廊前暴走啦,之類的。不一會兒,其他隊友也換好衣服來了。伸了個懶腰走進體育館,身旁的松川忽地說,啊對了車站前新開了家甜品店,泡芙好像賣得不錯,蓋焦糖脆皮的。啊,好棒欸聽起來。「你喜歡吃泡芙的?」「大好物!」「哦哦~」於是乎約定了一起繞去吃。一想到部活之後就能嘗到美味,よし,今天也牟足了幹勁兒練習吧。

 

「——鈴」

是放學的鈴聲嗎?

 

沒有盼到放課後的美好時光,鬧鐘礙事地將他從美夢拔出來。

仍然懵著腦子,花卷凝視自宅房間的一角,許久沒有起身。手機鬧鈴反復提醒地響起來。今天入了早班的打工安排,再不起來不行了,花卷頻頻告誡自己,卻還是將臉埋進了枕頭。稍微再一下下,只是五分鐘也好。可能刷過牙之後,這場夢的輪廓就會變得不清晰了?所以再一下下。他嗅著布料的氣味,枕頭殘留有少許濕氣,是咸咸的味道。

 

 

【LINE】

花卷:生日會之後的週二你有時間嗎,我想約你出來吃個晚飯。

女友:哦好呀,那麼就在我公寓下面見?

花卷:好、啊對了下週你的生日,我朋友能去的。

女友:真的嗎?太期待了!

 

『只是喜歡,就不行?』

關閉手機頁面,耳邊浮起女友的那把嬌嗔聲。或許這句話只適合女孩子講出來才好聽,但是它確實說得很對。不需要架起天枰稱重,也不是選擇的問題。那個人一直在那裡。沒有注意到麼,或者是理所應當吧,那個人一直在心裡。然後,那些痛啊、苦悶啊,以及、悲傷,都是因為他存在的緣故。夢中的自己,15歲開始在胸口積攢的,那些,

只是喜歡、的情緒。

 

無意識回想起兩個月前的七夕。

松川從澀谷的改札口出來,看到車站前的枝笹掛滿了紅紅綠綠的,感慨原來已經這時節。時間過得真快,東京的三月目。起初剛來的時候望著複雜的電車線路和幾十個出站口都會頭昏腦漲,現在已經自由穿梭日本最繁華中心了。有些感觸地,兩個人各拿了張枝笹來寫。完成之後正要掛起來,花卷探頭問松川你寫了什麼啊,看到那條字句,他嘩地紅了臉頰。

 

『希望能和花卷這樣一直在一起 松川一靜』

 

花卷一手搶走了松川寫好的這份。笨蛋,要是被我同學們看到了可怎麼辦,撕掉重寫。松川說不寫名字不靈驗誒。那怎麼辦呢。松川考慮了下又講,那要不這樣,我重寫一個,不掛起來,你幫我保存好吧?於此相同的,花你也寫一個,我幫你留著好不?花卷不饒人地指責,你怎麼有信心我一定會寫跟你相關的?松川笑,當然沒信心了,只是想要交換而已。——說著這句話的松川眉眼落下來,擠了一個有些寂寞的笑容。花卷想再講什麼,但果然還是閉上了嘴巴。好吧,我答應你,不過說好了不看哦,只是幫對方保存。

「來年的這個時候,再拆開看吧。」

將長條的枝笹折成最小的正方形遞給彼此。稍微有點羞恥地,花卷隨手將它塞進包裡了。那個東西哪裡去了?花卷開始翻找起來。包里沒有,口袋也沒有。糟糕。該不會進了洗衣機…?

事到如今,已經張不開嘴去問了。

 

「我果然,是個超級惡劣的傢伙啊…。」

抱著一堆臟衣服,蹲在洗手間,他久久未能起身。

 

 

週日女友的生日,租了青山大街的某家頂層咖啡店,露天的座位環繞水池,是頗洋氣的裝修。九月都心還是酷熱難耐,大家把觀賞用水池改成了游泳池,於是乎生日會成了泳裝派對。及川穿著夠花哨的沙灘褲,坐在一群嘰嘰喳喳的女孩子們中央陪著笑臉,而花卷叼著吸管、獨自窩在傘下打量談笑風生的男女們。

「花」

「啊、…你來了啊」

儘管發出邀請,花卷倒期望著松川推脫開,沒想到對方竟然會爽快答應。松川拿了沙冰酒在花卷旁邊的躺椅坐下,今天的他著了略俏皮的方頭草帽,白色底子的襯衫分佈有淡藍色艦錨的繪炳,下身是海藍色的膝蓋闊腿褲,配了雙條紋夾腳鞋。看不出主人的裝扮別有用心,但松川立整的身板與性感的姿態確實將它穿出另意風情。花卷瞥了一眼他袒露的胸肌,不由地抱怨道、你能不能至少把襯衫釦子系上?

「剛和女友分手就想著在這邊撈幾個姑娘麼」

「怎麼會」 松川失笑。

知道你不會。但花卷恨自己管不住這張越發變壞的嘴巴。沒來由地今天機嫌差得很。不遠處的女友和他撞了視線,察覺到松川的存在,女友向這邊揮手,又與周圍的姐妹們說了些什麼,向二人走了過來。花卷猛地吸了一口調味酒,站起身對松川說,走吧、我去介紹我女友和她朋友給你認識。

 

如同聯誼陣場似得,十人席的長條木桌,男生這一側、女孩子那一側。女友也好,她的姐妹也好,都是因為藝術系的學生所以樣貌不錯。聽說松川是理工校區的,她們不由地笑道,那邊的女生質量糟透了吧。松川沒反駁,體貼地順從女孩的話講,嗯,至少漂亮的基本都名花有主了,輪不到我。花卷的女友聽過笑開,可惜了松川君這樣帥氣,要不就從我朋友中間挑一個吧、吶~?

這個人可是喜歡我的哦,喜歡得不得了的欸——花卷銜著紅酒杯沿,斜眼打量松川的反應。然而松川紳士地接下話語,說著什麼「我何德何能」「愧不敢當」只會徒增怒火。真沒那個意思你就別來啊。花卷不滿地架了二郎腿,翹起來腳趾、略惡意地蹭了蹭松川小腿肚。肌膚與體毛的磨蹭、瘙癢感從觸覺移植到內心,令人坐立難安。

「……」

被花卷的行為煽動、松川困惑地看了過來。他做了個嘴型說「別這樣吧」,輕輕拍了拍花卷的大腿。這動作包含了『抱歉』又隱藏了『拜託』,只是花卷回了他一個『怎樣啊』的挑釁目光,並沒有就此收手的打算。

「這傢伙還在情殤狀態里,你們放過人家吧」

順勢,花卷丟出來這麼一句。現場立刻為突如其來的新話題展開了討論。女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詢問,欸、剛分手?這麼優秀的男人竟然不要?真是沒眼光啊,不過正好、那我們要了,分配週一到週日吧,我們幾個人。「欸、不行、松川君我要獨佔。」——坐在松川對面的女孩趁機握住了他的手,嬌嗔地歪頭問道「吶?」——隨即在席的幾位女孩咯咯地笑起來。其實,鬧著玩的,何必那麼在意呢。大家開心點不是更好?這些道理,花卷都明白。然而這個場面,不管如何,他都待不下去了。

花卷站起身,「那個、我去下廁所…」

無力地推開椅子。回身他踉蹌了幾步,松川下意識伸出手扶,花卷擺了擺手說沒事你們繼續。蹭到了盥洗室,他找了間個室鑽了進去。跌坐在冰冷的理石磚面上,環抱馬桶當枕頭。這個狹窄的四方空間,意外地令人安心。深呼一口氣,他閉上眼睛,「哈——……。」 有點喝醉了。馬桶蓋子冰冰涼地,為發燒的臉蛋降溫,就這麼睡過去、誰也不會發現自己,其實也不錯。

 

結果沒想到真的就這麼睡著了。醒來一驚,花卷擦了擦口水、迷茫了片刻。外頭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花?」——來者不會再有其他人了。關緊門不做聲,還是推開門見他。在意識下達命令之前,手先快了一步拔了門栓。松川,我在這裡。他沒出聲,但是對方很快便感知到了。來者蹲下身,揪著眉毛擔心地詢問這是怎麼了?吐了?花卷不回答,拄著馬桶蓋、歪頭嘿嘿地笑了兩聲。

「吶、松」

「怎麼?」

「逃走吧,就我們倆」

 

松川怔了一秒。與此同時盥洗室的大門被打開,傳來幾個人交談聲。下意識地,花卷拽了松川躲進個室。哈哈,好刺激。花卷噓聲地笑。好在是殘障者適用的設計,個室的空間相比較大一些。兩個一米八幾的男人也不至於緊貼彼此,但是花卷整個人完全黏在松川身上,他攬了松川的脖頸,仰起頭、在對方耳側悄聲地問,那群姑娘,這下要等急了吧。

「松川君喲。週一到週日都排滿了?嗯?那你是要把我排到哪天?」

回應地樓了花卷的腰腹,松川用另一隻手擦去對方額頭浮起的少許汗漬。花,你醉了。花卷執拗地講,我就是在耍酒瘋怎樣?松川又是笑。頭頂是一盞暖黃的燈光,烘托了松川寧靜的容顏。他一側的嘴角要更彎,看似有些寂寞的笑容。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是24/7」

七分之,二十四。

他這樣回答。

那是什麼?花卷一時沒摸透頭腦。理工高材生,不要用數學打壓我啊。

不是數學哦。是英語。

 

「24 hours for7days.」

——Everytime.

 

那你說到底要逃到哪裡去才能有每時每刻?

哪裡也不能去。

花卷望進松川深邃的黑瞳說,就這裡就好,這裡最安全。然後他貼上松川的唇。渾身分不清是酒是情的暗流在作祟,熊熊燃燒著。花卷劣情地蹭了蹭松川下身,明確的意味在暗示。只是,儘管回應了這個吻,松川卻還是拒絕了花卷的邀請,他困惑地笑,花,這可是在你女朋友生日宴。

「兩天後就不是了」

「花…?」

「嗯。我已經打算說分手了」

但是女朋友過生日的好心情不能不顧,所以這些話只得延遲到之後再講。以及出於分手的愧疚,女友要求的,他也盡量滿足了。這場派對的籌劃也好佈置也好,把朋友牽扯進來也好。

唯一後悔的是,今天不應該叫松川來的。

「我本來打算等和她分手再去見你的,但是」

想見你。或者說,有種卑劣的,想要向他人展示你、并公開圈地佔領的衝動。儘管到頭來花卷自嘲沒有做到。「及川說得對,我真是個糟糕的傢伙…。為什麼所有事情、都被我弄成這個樣子…」

 

「花,逃走吧」

 

「…欸?」

逃走吧,就我們兩個人。 

松川重複了一次花卷的話語。

「花,你記得?我和你講過的。我說,如果你真的和女友分開的話,這次我就絕對不會放手了。」

「可是我還沒有和她講…、我這麼做了,我就真的是混蛋了」

「嗯。不過我也一樣,我們兩個,都很糟糕…。但是你知道嗎,世上總有些不去做壞事的話、就沒有辦法得到的東西。」

比如你。

「我就問你,你跟我走嗎?」

「我、」

 

我並不是不知道答案的。

花卷意識到了,自己不是不能說「不」

只是他出於本能地,並不想去這麼做罷了。

 

「帶我走」

 

 

派對散場,大家興致高昂地還要再續攤,及川擋住女孩子們的招攬說好啦好啦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你們的松川君是高材生,明天還要早報道去學校,叫人家趁著終電前回去?關鍵時刻可靠的主將。松川用眼神感激了及川,轉身往車站奔去。有人在澀谷十字交叉口等他。通往相模湖的車次,僅剩下最後一輛了。所以,坐上它,舒一口氣,不必擔心再有誰會追上他們。

 

「花!」

「哦、這邊這邊!」 

綠燈正在點滅,松川跑到花卷面前、一瞬牽起了他,再飛奔起來。

 

腦內保存的記憶映像,隨著時間積累一點點退去色澤、只剩某小部分仍然鮮明地、不願忘記的自己才會反復地夢見它。這個人寬廣的背脊,柔情觸碰自己的手指。因打球稍微有點硬的指尖,從五年前就知道的。他手掌的肌膚下流淌的滾熱血液,當它們溫暖自己的時候,像在夢裡似得、時光便會不停向過去奔跑,向著那些明明回不來的歲月。

成人了的、我們的身體里,堆砌著少年時期經久不滅的篝火。幾年、十幾年,懷抱它共同活下去,已經如此決定了。

手握緊了手,時光開始倒流。

 

廉價的家庭餐館,熱騰騰的鐵板起司漢堡套餐。

咕嘟咕嘟冒著泡的醬料。

十五歲的、松川。

 

「吶,松」

「什麼?」

 

並肩坐在車站前,咬著新出爐的泡芙。

會幸福地彎起嘴角舔去手指黏了的奶油,

十六歲的、花卷。

 

「七夕時候,你寫的願望,實現了嗎?」

 

站在隊伍後方,用平穩口氣和堅實胸膛宣示著,交給我吧。

青葉城西可靠的攔網手,

十七歲的、松川。

 

「嗯,應當是吧。花呢?」

「實現了哦。」

 

深夜的公園,鞦韆上孩子氣的新成年人。

開了啤酒,為友情撞杯,

二十歲的、他們。

 

 

祝『友誼』地久天長。

 

 

 

 

     


——————————————

後記:

なんとなく、這篇與

【及岩・岩及】鼓動,是我胸中燃燒的火焰。

是關聯著的。不知有沒有機會讓松花在那篇客串出場。


表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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