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午前七時的坂下電車,踏切即將落下。(1)

學會向前邁出一步的影山、與嘗試不再退後的月島。



沒有將日文的「王樣」改為中文翻譯的「國王」是出於作者的私心,造成任何閱讀困擾的話、還希望可以被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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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午前七時的坂下電車,踏切即將落下。

 


一.

 

三年級生隱退的送別會,烏野排球隊的後輩們正在偷偷考慮如何佈置一份驚喜。

對於並不富裕的烏野孩子們來說,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將部室裝飾輝煌、再配上蘇打飲料與零食們,已是上等的選擇。七嘴八舌的討論中,母親從事設計工作的谷地提議去位於鎮中心的、專營包裝飾材的市場集中性購買最划算。

跑腿的事情交給一年級。影山意外地主動舉了手。

眼裡閃爍著光彩,他說道三年級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照顧,尤其是對菅原前輩心懷感激。

而一方面,人情世故稍有欠缺的月島在小會議上自始至終都是興趣淡淡。雖然普段便是這種調子的月島,大家早已習以為常。但不知怎得,這天的影山格外情緒波動。先是警告了月島的態度,對方並沒有領情。於是兩個人在冷嘲熱諷間互投了幾句語言包袱之後、被月島的揶揄逼到無以反駁時,影山衝動地扯住了對方的領子。

「日語使用困難的王樣,又企圖對庶民暴力鎮壓嗎?」

「你再說一次?!」

「點火就著的王樣,一言一句就反應過激我也是很睏擾的。」 月島挑眉,「小學生嗎?」

「月島——!」 

影山加重了握力,餘下的手拳襲來。月島意識到危機,下意識伸出手臂擋住了攻擊。

「哈…上等。」 通常僅限言語攻擊的眼睛男人,竟然也被觸發了怒點。他反手扣住影山的手腕,用力試圖將它制服在地,當然手的主人不會就這樣讓他得逞、維持僵持不下的狀態。

田中前輩匆忙上前制止,「菅原前輩看到你們這樣,還能安心畢業嗎!」

警告並沒有起作用。甚至因為他人的加入,事態反而有惡化的趨勢。混亂的推搡中,月島的眼鏡從耳廓滑落。慣用的手因為被田中壓制著,來不及扶正就掉在部室的地上。

緊接而來地,只聽一聲咔嚓、影山的膝蓋結結實實地抵在了眼鏡上。

「啊、」

「月!」

「不好了…」

混亂戛然而止。影山匆忙讓開了膝蓋,眼鏡不成形的軀體淒慘地躺在地上。一面的鏡片碎裂、鏡腳也歪曲到了反方向。

「可以放開了嗎?」 月島面無表情地推開影山和田中的手。

「……」

「那個、月…」

目視月島一點點拾起地上的碎片。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如何收拾這場殘局,只有谷地匆匆站起身拿起門口的掃帚,「月島君、不要徒手撿玻璃,會受傷的!」

月島掏出擦手帕將尸體收進口袋,剩下的殘渣只好當做垃圾收起來。

「那我先回去了,沒有眼鏡、明天上課會很麻煩的。」 說著月島拎起書包,「這傢伙送我回去,否則看不清楚路的。走了、山口。」

山口先是一愣,月島就已經走出部室。山口匆忙地一聲「今天辛苦了」就跟著噔噔噔下樓去,只留下了方才就無言相對的一二年生。

一般場合,即使發生這等案件,因三年生得當的處理,也會很快淡化如此險惡的氣氛。二年級的田中和西谷互瞥一眼,眼神交流中意識到自己的無能、田中偷偷咂舌。

而另外一位當事人還僵硬在原地,未從事故中回過神來。

「影山…我說、這是你們之間最嚴重的一次了吧,」 相棒拍了下他肩膀,「果然還是謝罪?」

石化的影山,機械地點了點頭。

 

烏野的前輩中,影山最為親近的是三年的菅原。同為托球手,菅原也格外在意影山的情況。不久之前,兩個人碰巧一起回家的路上、菅原帶影山去了自己常光顧的拉麵店。一起吃飯的過程中、菅原不斷談起一年來的趣事,眼中流連著不捨。

在歸家路上的分叉口,菅原手臂搭在影山肩上。獨有的悠緩語氣,

「我最擔心、果然還是你和月島兩個人啊……」

「是…」

「影山難道不想和月島搞好關係?」

「也不是…」

本來作為隊伍的義務、自身的使命,他是希望和月島維持哪怕表面的和睦。這一年的努力,多少成就了的球場上的配合,他也漸漸通過熟知那個人的喜好而調整托球。

「那麼問題到底出在哪兒?」

偶爾放學後的歸途,他和日向一起、山口與月島總是形影不離。日向的步伐常常很快、要第一時間衝去坂下商店搶購剛出爐的熱騰騰肉包。不服輸的自己自然要比腳速,結果四個人一同回家的情景並不多。最近的日向入手了腳踏車、沉迷其中的他自然每日蹬車上課,而四人之間已形成的天枰卻未改變、影山便成了形單影隻。

不過,正因為如此、才得以注意到意外的景色。

輪到一年級擔當部室鑰匙管理時,他時而負責鎖門、便會在山口和月島之後離開。二對一地往坂下走時,影山會故意放慢腳步、與他們稍微拉開一段距離。並沒有特別的理由,犬猿之仲的二人在賽場外的時間並不常在學校碰面,所以月島的背影對影山來說很難得。

他一面打量那個人的身姿,一面腦中沉澱菅原的話。

影山自知不如月島聰慧,人間關係的處理上又有過支障、根本談不上得心應手。於是反復思考的結果,影山將責任一竿子攔在了自己身上。他語言組織總是趕不及那個人迅速,即使緊追不捨,哪怕疏忽一時、也會被落在身後。這種無計可施的挫敗感,在近來的日子里、越發地牽扯他的情緒。

北川第一的國中時期,對他來說是再無法回顧的時光涅槃。每當被人肯定,他便會認為自己離開那封印的記憶能再遠一點。儘管那個時期殘留的稱號,直至今日也被當做笑柄般地踐踏他。所以今天所發生的事故、與其說是一時頭腦過熱、更不如說是長時期積攢的苦悶一併爆發出來的結果。

「到底我哪裡有問題讓你這麼不爽??」

在那次爭吵里,這句話被淹沒在前輩的勸架聲中。他本想即使九十度鞠躬、即使劃掉句尾田中口調,月島也未必會教給他答案。所以會破口而出只是因為情緒使然、儘管他迫切想要知道。

 

這件事,之後不知誰透漏了口風傳到了菅原的耳朵里。當天晚上的部活結束后,菅原單獨留下影山和月島。影山原本做好被訓話的準備,菅原卻只是面對正座的二人長聲歎氣。

「我也有再管不動你們二人的時候啊…」

三年級面臨進路、考學等等壓力,只是照顧自己的事情已經滿滿當當。前輩這一句無可奈何,令影山自責地低下頭。

「所以、眼鏡的問題是怎麼解決的?」

「家裡還有一副過去用舊的。」 月島答道,「但度數比現在要低,看黑板還是…」

菅原點頭,「所以說不盡快解決、期末考試也是受影響的啊。吶影山、月島也是幫你躲過幾次考試危機,也算是你半個老師?」

「是…」 影山頭埋地更深了。

「所以已經誠懇地向月島道歉了?」

「是…」

「月島怎麼想?」

月島輕瞥了一眼身旁、又一聲淺淺歎息。「事已至此。總之,兩親也表示理解、休日會去配新的眼鏡。」

與一般物價相比較、眼鏡價格不菲,這件事有常識的影山還是知道的,因此顯然非常介意。但縱使再怎麼誠懇,要自己賠償全款、零用錢是解決不能的。告知兩親的話,免不了被嚴厲訓斥。

從二人的態度、菅原多少安心了。「新學期開始的話,難免也要配置新入部員們的水壺和毛巾。趁現在你們還沒臨近考試週,提前準備一部分也好。影山,月島購買眼鏡的事情你要陪同,順路在鎮中心將部活需要的東西採購好,作為懲罰?」

影山表示全權接受,「我一定做好!」

「陪同不用了…」 月島一副遠慮神情。

「月島?直面交流喲?」

「……是。」

 

 

於是這個休日、第一次的二人單獨出行。他們約在影山近所的車站前見面。月島住的方向與影山有段距離,月島需要迂迴趕來影山這邊然後再出發,影山意識到這些、比約定時間早出門了。抵達車站后,他在便利店買了飯糰做早餐、追加了一枚店鋪專售的草莓甜甜圈和現製咖啡。看時間還早,他坐在車站前的小公園長椅上啃著飯糰。不久,注意到從遠處就格外矚目的一米九男孩。

「王樣會顧他人感受,還真是怪不自在的。」 月島接下甜甜圈和咖啡,「還真是多謝了。」

「喔、」 影山別過頭去、嘟囔著,「…眼鏡的事情、對不起。」

「已經可以了。道歉已經十分收到了。」

聽不出月島的口氣,從表情更是確認不了。影山不知再說什麼才好,只好專注手中的早餐。二人之間自然回歸至沉默。吃過東西后開始向車站移動,幾乎很少並排行走的他們肩頭偶爾相碰,和在賽場上的感覺相似、卻有不同的心境。

大約是身著私服的緣故。從月島平日的身邊物可以感覺到應當是有品味的人,服裝又一次證實了。長身的金髮男孩雖然架有略古板式樣的粗框眼鏡,但主人顯然為了應和這種氣氛、選擇了翻領的毛呢大衣、內裡配了灰白色高領毛衫。復古的系帶短靴搭配有略硬質的牛仔褲,正給人傳達一種穩重感。

另一邊,保暖措施十足的影山自然是手套圍巾不能少。與月島相比起來幼稚了一個等級。

「王樣,真的很喜歡深藍色呢。」

他大概是指自己身上這件牛角扣的外套。回憶起來衣櫃里的確大部分都是這個色系的,事前又沒考慮過搭配,所以再穿上牛仔褲、深藍色雪花式樣的圍巾,整個人幾乎一身同色。

「哪裡怪?」

問出口便後悔,影山想、這個人接下來立刻要說變調的挑釁話了吧。

「嘛、」 意外的是、他聽到月島這麼說,「挺適合的。」

「喔…」 內心的喜悅禁不住一絲漏在嘴角。

 

蔓延的鐵軌將兩個人帶往繁華區。影山的口袋裡揣著菅原的囑託、以及部員們私下的小寄託。可以說是體力勞務的今天,卻稍微有所期待。距離上次去鎮中心已經有陣子了,一般忙於部團活動已經無暇顧及其他的影山最多和父母去超市採購,青少年該有的遊玩在他的生活中幾乎消失不見。所以他對於如今年輕人的話題、或是當下流行趨勢,知識儲備量僅限於從同班同學聽到的部分。

這件事,很快在接下來得到了確認。月島沒有立刻去配眼鏡,而是先拐去了一家音像店。影山一面等待月島一面在店內遊逛,展示架上擺設的邦樂也好洋曲也罷,他幾乎完全不了解。然而本來只是來取預約品的月島,仿佛是被什麼吸引、一直在櫃架前查看碟品。略狹小的音像店,一米八的男孩顯然礙事、影山越發覺得這個空間待不下去。

「還要多久啊喂。」 他走到月島旁邊抱怨。

「真沒耐心啊。剛才車上是誰說今天全日奉陪的?」

「……嘖。」 嘴唇擠成尖,影山拿起手邊架子上的新發售樣品,「這個、你經常聽?」

彎腰還在尋找什麼的月島抬起頭,「哦那個,一般。」

因為貼有「推薦」的標籤,影山猜想這大概是頗人氣的樂隊。他拿起貨架前的視聽用耳機,啟動之後立刻傳來變拍子的打擊樂,緊接著是男性主唱稍有些嘶吼的長音、吉他與貝斯奏起。

「嗚哇、好吵」 堅持不過半分鐘,他扯掉耳機。「現在流行這種嗎…」

一旁頗有趣似地打量影山反應的月島禁不住一笑,「王樣不懂嗎,這叫狂氣。」

無法領悟詞語的含義,影山皺眉。月島接著解釋道,現在的年輕人就是都喜歡這種有點劍走偏鋒的節奏,歌詞又是不成語法的單詞堆疊、也是如今的文化趨勢。

「月島平時會聽這種?」

「只是偶爾。」 月島晃了晃手中拿著的碟子,「我一般是這種。」

CD的封面是女性的側顏。穿著紅與黑為主調的中世紀服裝,眼梢貼有一連串閃耀的珍珠,妝顏精緻又不失個性的熏染眼影,傳遞華麗與復古的氣氛。

「這種又是什麼?」

「王樣今天的問題真多啊。」 月島將視線收回眼前的展示架,「反正說了,王樣也不會懂的?」

「什麼嘛…」

總是這樣,話題以這種形式截然而止。稍微伸出的手,被月島下意識或無意識建立起的墻壁阻擋在外。

「…我是不懂、」 影山握緊拳頭,「那是因為你從來都不肯對我說,」

聽到這句話,月島略吃驚、稍顯猶豫地看過來。

「你告訴我,我不就知道了?」

「王樣竟然對庶民的事情感興趣?」

影山斟酌語言。但想不到很好的反駁,唯有小聲訂正,「…才不是什麼王樣。」

兩個人稍微僵持片刻、耳邊傳來月島的短短歎聲。他直起身、放下手中的商品。然後從挎包裡掏出了愛用的白色耳機遞給了影山。

「真是麻煩的傢伙…」 

影山立刻理解似的將耳機套在頭上。線的那一頭、月島按下了播放鍵。

聽了這些就會懂了吧。一直喊我的綽號、不肯直呼我的理由。即使部團只剩下你我,回家時也不肯與我同行的理由。部活練習時,越來越少聽得到你在場上向我叫球的理由。即使被我發現受傷了也不肯退讓,之後偷偷自己包扎的理由。我好不容易向前走一步,你卻早已留有退路的理由。

 

耳機里傳來悠揚的爵士樂。聲音渾厚的女人,用千轉百回的唱腔緩緩地傾唱起捕捉不到的外文字句。被包裹的世界幾乎與外界隔絕,所以月島嘴唇在動、影山聽不到對方說了些什麼。他自知在音樂上沒什麼天賦和品味,所以詞典貧乏、找不到能夠好好形容這些旋律。

並不是悲傷的曲調。但是想到,每每通過月島班級前的走廊、偷瞄到的那個人總是坐在窗前注視天空,那副架在頭上的耳機里原來是這樣一個世界,知曉了這一切的影山聽著聽著、眼眶少許濕潤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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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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